【进卫】乱花
1.
卫嬿婉醒来时，天刚泛亮。皇帝尚在安睡，长长的睫毛沉沉得不曾抖动一下。
她轻轻地呼吸，眼珠子表面承受着空气里的一点冷意，过了一会儿才适应。过了半分钟，她才动了动身子，缓缓坐起来，还半弯着腰身。她感受到自己裸露着的后背。
看着身旁的皇帝，她想，这么漂亮的一张脸，这么尊贵的一副身躯，如今沉睡着，我若现在拿起刀捅进他心窝子里，他就注定会死，躲避不开的。
睡前他说的话，又响在她耳朵里了。
“皇后教训你是应当的，朕会叫太医给你仔细照看……”
该死的狗皇帝。卫嬿婉的眼睛冷了下来，现在嘴唇也是不红的，神情就格外冰。美滋滋地受着她的讨好，还面若桃花的模样，实际连免罚也不肯免，哪怕是装装样子呢。
可是就这么一个凉薄的蠢货，皇后还爱他爱得死去活来。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，大胆地侧过身来打量起皇帝。
真是看着就恶心。
她悄悄地从床上下来，随手拉过一件披风裹上，从后门出去了。后门外是一个窄的台子，向下有一条小台阶。她站在台子上扶着栏杆，由清风洗刷脸庞。
紫禁城的辉煌，在夜色里更是一眼望不到头。真是宽广。
四阿哥受宠，嘉贵妃风头更盛。嬿婉自然是烦闷了一阵子。可是很快，四阿哥又失了宠，叫送出宫去了。自从嬿婉进宫以来，皇子的失宠受宠反反复复，没有定数，全部都在皇帝一念之间，弄得后宫始终人心惶惶，不得安宁。嬿婉看在眼里，心里总是乱跳。亲生儿子如此，嫔妃就更难提了。
她还在受刑。
那群畜生当真就有耐心每天花两个时辰的时间盯着她受罪。其实嬿婉也想当一个烈性女子，咬着牙不吭声，沉默着受完刑，仿佛这样才算“有骨气”。
可她是一条贱命，有一具贱躯。每次受刑不到半个时辰，她就腿抖发颤。她恨，恨得头昏，她多盼望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，不会抖也不会痛，这样谁也看不了她的笑话。
每次受刑的时候，她都会想着从前，她当樱儿时受的委屈，她和凌云彻的老日子，还有一些童年的不太分明的东西。有时候想着也就不那么难受了，又或者是太难受了身体就麻木了。
这日子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。
有的时候她还会想起皇帝的话。“朕听说，受板著之刑的人，常会落下呕吐，头晕的病……”
朕听说，朕听说！该死的！你倒是什么都听说了，然后呢？又爱我献媚，又不怜我，我是个什么用完就丢掉的器物吗？
嬿婉终于还是病倒了。虽说她当奴仆有足足五年，不是金枝玉叶的身子，还是顶不住整整两个月的每日的整整两个时辰的刑。那一日她刑罚完毕，跪在地上就吐，都吐到没东西可吐了，只能吐出掺着血的水。
其实太医早就说了，照这样罚下去她撑不住是迟早的事。难道她会不知道吗？知道了有什么用呢？不还得等到她倒下了才能勉强得到喘息的机会吗？
嬿婉狼狈地趴在地上，苦苦用手撑着粗糙的地面，觉得自己快死了。
她脑子里只想着一句话。
凭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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